昨天的“脑洞”,未必不是明天的现实——访世界首位电子生化人Kevin Warwick教授

2018-11-08 23:54:47 来源: 中国科技网 作者: 夏青

夏 青

科幻小说及电影中的场景是否将很快成为现实?随着人工智能崛起,我们的未来是否注定是人类与机器的结合?何时人类可以保留生物大脑,用机器的身体获得永生?……

11月7日晚,来自英国的Kevin Warwick教授受英国工程技术学会(IET)邀请,现身英国驻华使馆“科学大爆炸”(Science on Tap)系列讲座——探秘电子生化人。

“探秘电子生化人”讲座现场。中国科技网 夏青 摄

电子生化人(Cyborg)一词由cybernetic organism简化而来,又称半机械人,据维基百科定义,是指通过依赖某种反馈的人工组件或技术而拥有修复功能或增强能力的生物体,也就是电子装置+有机体,与仿生、机器人、生物机器人皆有区别。64岁的Warwick教授将其生动地解释为“部分是人体,部分是机器”,是一种“生物学与技术的结合”。

他便是世界首位电子生化人,早在1998年便参与研究项目,通过被植入皮肤下面的发射器,基于空间上的接近程度而成功控制灯、加热器等计算机控制的设备。“我的神经系统能接收到物体靠近的信号,物体越近,脉冲越强。我获得了很准确的距离感,这是十分新奇的感受。”他如此描述。

项目随之进行到更为复杂的神经接口装置的实验阶段,所产生的信号让他手臂的动作能够为机器人手臂所模仿,并使他能够越洋控制机器人手臂并从传感器获得反馈。他还与同样植入电子装置的妻子一起实现了两个人的神经系统之间第一次直接、纯粹的电子通讯,“我们蒙着眼睛,但每次她的手一动,我的大脑就能接收到信号。这种沟通的感觉真是美妙。”

“我们已经结婚三十年,但我有时仍然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Warwick教授微微耸肩,“人类试图描述情感,但其实不过只能表达情绪。我在想,如果我们的大脑能够直接连接、以一种合理的方式通讯,人类也许能够因此真正相互理解,从而最终实现真正的现代化。”

在某种程度上我是赞同他所说的话的。我们必须承认,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正如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一样,孤独也正是智慧生物的宿命。我们呼唤同理心,但大部分时候我们仍然孤独。也许差异只在于,有人以为这是生而为人所必需的磨炼,而Warwick教授却将其视作可以被挣脱的束缚。

“另一个实验将我的神经系统与我妻子脖子上的项链连接了起来——如果我平静,那么项链是蓝色的;如果我兴奋,它将会闪烁红光。你看,其实我们能够测量人的身体情绪。接下来,可能我们也能测量爱情或者更抽象的东西。”他不无自豪地说。

Kevin Warwick教授。中国科技网 赵卫华 摄

在Warwick教授看来,电子生化人的研究带来了丰富的可能性:记忆力扩展(大脑中形成可检索的记忆数据库),沟通交流更为迅捷、准确,感官扩展,多维思维,身体的延伸,机器思维的建立,数学与思维速度的叠加,等等。“试想,如果记忆可以外包,我们开车时就不再需要记路。人类发送感官讯息的质量和数量如此有限,为什么不升级呢?”他抛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因病症而失去部分肢体的人,如果接上机器人手臂,他是用自己的双手控制它。假设他能用大脑控制呢?效果一定好得多。我们真正想实现的事情是把大脑信号接在线路上,让人们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发送信号。想象一下,你可以操纵一条机器腿,甚至你的腿不一定非得是条腿,可以是一座建筑,或者一辆车。任何物体都可以成为组成你身体的部分,你的大脑和身体也可以分处于不同的地方。这将开辟一个全新的视角。”他讲得眉飞色舞,表情是那种标准的科学家式的好奇加上热忱。

变成一个电子生化人并没有想象中昂贵。Warwick教授的项目团队由四五位研究人员组成,四年下来的总共花费是五十万英镑,植入的电子装置价格在五六百美元。

可是谁知道变成一个电子生化人需要改变以及放弃什么,休闲时间、生活方式、兴趣,等等?即使世界首位电子生化人说他“真心热爱实验的每个部分,包括手术”。但当他躺在手术台、扮演着一个病人的角色的时候,他心里思考着更多的东西;因为这是件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每一步,接下来做什么、怎么做,都需要包括医生、护士在内的团队共同思考、决定——他明白“第一次尝试会有巨大的风险”,但所幸团队一起进展到了如今的阶段。

“平时我只会散步,不做任何剧烈运动,事实上我连走路都非常小心,不想对芯片及线路造成任何损坏。但其实我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它被纤维组织保护着。”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看见他左手手腕内侧皮肤表面有一些痕迹,但摸上去并没有很粗糙的突起。

Kevin Warwick教授与现场听众互动。中国科技网 赵卫华 摄

但人的大脑是多么精细的东西,随着实验进展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何连接大脑以实现直接沟通?成功连接后存在什么风险?如何植入电子装置?如何切换通讯开关?如何断开连接?人们会担心别人入侵自己的大脑,如何解决?“这许多未解之谜,我们回答不了,所以才需要更多的实验,”他说。

“电子生化人的研究过程中一定会涉及安全风险、对伦理的考虑等问题,”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有人担心大脑被入侵,但手机也可能被窃听,所以我们就不用手机了吗?不,我们可以想办法加强安全性。至于个人隐私数据被滥用的问题,首先,我们项目取得帕金森症患者的数据,仅仅为了做研究、助其实现一些肢体无法做到的动作等;其次,我不太介意个人数据在生活中被合理收集,即便数据被歪曲、滥用所引发的记录、控制等监管上的问题确实存在,但花费宝贵时间去许可、应付连最简单的电子邮件应用都可能涉及的数据滥用问题,对我来说得不偿失。可能其他人对这一点持有不同的意见,全凭各人心里平衡、抉择而已。”

Warwick教授希望与电子生化人领域内其他的研究一起,稳步前进、保证获批,并一直保持谨慎。“未来如果有一天人造的腿比真人的腿跑得更快了,我们还会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吗?”满堂笑声中,他接着说:“这样想来,我们带来的改变可能比我们所预想的更多。这就是科学研究的全部意义所在。”

是的,今天的尝试,其实正是昨天的“脑洞”,也未必不能成为明天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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