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张盖伦
汞是全球性剧毒污染物，可通过食物链大量富集进而威胁人类健康。海洋沉积物作为汞的最终封存场所，曾被认为可永久隔离这一危险元素。然而，研究发现，大陆架沉积物中的汞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加速释放危机。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刘茂甸研究员、王学军教授领衔的国际团队，通过构建高分辨率数据集与多过程耦合模型，首次揭示拖网捕捞和气候变暖正在加速海洋汞汇的释放。相关论文于近日发表于《自然·可持续性》（Nature Sustainability）上。
研究揭示，全球大陆架每年埋藏近1300吨汞，相当于深海沉积汞年封存量的2—7倍，承担了全球海洋汞封存总量的约80%。此外，自工业革命以来，大陆架表层沉积物汞浓度已增长3倍，表明其储存了大量人为排放的汞。
研究团队发现，底层拖网与疏浚作业通过物理搅拌作用每年扰动5000多吨沉积物中的汞，相当于年埋藏量的4倍以上。在欧洲部分陆架，拖网与疏浚导致的每年大陆架沉积物汞被输运到外海的量甚至已超过其埋藏量，提示这些海域或从“汞汇”转向“汞源”。这将直接威胁占全球渔业产量80%的陆架生态系统，并通过海产品消费放大人类健康风险。
“大陆架如同海洋的肾脏，高效滤除了水体中的有毒汞，降低了汞对沿海渔业和人类健康的威胁。”论文共同通讯作者王学军教授打了个比方，“但我们的拖网捕捞船和疏浚活动正变成摧毁肾脏功能的‘手术刀’。”
同时，气候变暖加剧了沉积物汞的溶解和释放。模型模拟显示，若全球升温1.5—5°C，沉积物汞向水体的自然释放将在本世纪末加剧6%—21%。海洋变暖预计还会增强沉积物中有机质的降解，进一步促进汞的溶解与释放。这一过程可能与更频繁的风暴等气候事件协同，加剧沉积物汞向水体的释放。
“这些被深埋数十年至数百年的‘历史遗留汞’一旦被重新激活，便可能进入人类食物链。”论文共同通讯作者刘茂甸研究员担忧地表示，“拖网船犁过海床时，还可能会加速海床沉积物中历史遗留汞的释放。”
作者呼吁，人类应重视海洋汞排放问题，落实《水俣公约》，进一步削减燃煤、采矿等汞排放源；限制拖网作业，设立污染物敏感海洋保护区；携手遏制气候变暖以降低沉积物汞活化速率。
“保护大陆架汞汇关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的核心——它既是人类健康的盾牌，也是海洋生态的守护者。”刘茂甸强调，“唯有将汞管理、渔业政策与碳中和目标结合，才能守住这道最后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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