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学晶 科技日报记者 于紫月
6月27日，2024年度山东省科学技术奖揭晓。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皮肤病医院院长张福仁凭借“麻风皮肤病精准防控的研究成果”荣膺2024年度山东省科学技术最高奖。
“这不仅是对我个人和团队的褒奖，更是对全省各级皮肤病防治机构几代麻风防治工作者筚路蓝缕、艰苦奋斗，使我省麻风防治工作始终走在全国前列的肯定。”这是张福仁的肺腑之言。
从揭示麻风发病免疫遗传机制，到建立风险预测、分子筛查、危害干预体系，张福仁带领团队为麻风防控提供了新范式，实现从“中国经验”到“全球标准”的跃升。
“重新定义了麻风”
山东曾是麻风高流行省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MDT方案（多药联合疗法）在山东试点成功，全国推广后患者治愈周期大幅缩短。可由于缺乏有效预防，进入新世纪，麻风新发残疾和药物不良反应依然存在。
研究显示，真正从感染麻风菌到发病的个体比例极低，100人中不足1人会真正发病。但麻风最可怕之处在于不可逆的原发危害：面神经损毁、肢体变形、肌肉萎缩，一旦出现，终身残疾。张福仁团队的科研任务，就是把那“1%”的高风险人群在发病前精准识别、提前干预。
2006年起，张福仁提出“依靠科技进步，促进麻风防治”，对上万例患者及密切接触者开展基因研究，发现30多个麻风高风险基因位点，解释为何麻风只在人群极少数人中发病。据此开发了基于分子筛查的风险预测模型，实现早筛查、早干预、早阻断，成果发表于《NEJM》《Nature Genetics》期刊，被国际学界称为“重新定义了麻风”。
麻风药氨苯砜曾是“特效药”，但约1%–3%患者5周后会突发严重不良反应，死亡率高达10%。2010年起，张福仁团队联合35家机构，在2042份样本中找到了关键基因HLA-B*13:01，开发出筛查方法，全国推广后已覆盖4482例患者，用药前就能预防致死性不良反应。
“中国发现”走向世界
2011年，国家发布《全国消除麻风危害规划》，目标“新发畸残率降低至17%以下，严重药物不良反应100%得到治疗”。张福仁团队把科学发现转化为全国推广技术，助力规划目标超预期完成。
2016年，张福仁牵头的国际合作中心落户山东，2017年项目在济南启动。2018年中国主导的多国项目组在新加坡发布宣言，并在印尼巴布亚省建成全球首个HLA-B*13:01筛查体系。
2019年起，中国在泰安培训67名来自14国麻风防控骨干。2020年，张福仁参与撰写《WHO中止麻风传播技术指导白皮书》，分享中国经验。2024年，他率团在新加坡签署合作协议，在“一带一路”沿线推动区域协同防控。
张福仁说：“新时代中国已从受援国变为麻风防治技术输出国，正在为创造一个没有麻风的世界贡献中国智慧。”
40年，“干好一行”
张福仁从医40年，目睹过麻风患者的痛苦，也直面药物致死困境。他从一个个临床疑问出发，逐步构建功能型皮肤病医防融合体系。近10年来，他推动把专病机构和综合医院皮肤科医师职能整合，成立182家医疗机构组成、覆盖山东1亿人口的“皮肤病医防融合体系”，让患者不必离省就能获得优质诊疗。
张福仁说：“这个奖属于全体麻风防治工作者。”
现症麻风患者在我国已不足千例，但输入病例仍可能出现。为巩固成果，国家发布了“全面消除麻风危害可持续发展规划(2024-2030)”。张福仁说，在低流行状态下，要早期发现麻风病例，必须有皮肤科医生参与，“是时候把麻风‘还给’皮肤科医师了。”
2025年3月，张福仁在日内瓦参加第二届全球皮肤相关被忽视热带病大会，介绍团队发现的被忽视热带病（NTD）新病因，分享山东经验。5月，由我国政府参与提交的“把皮肤病列为重大公共卫生问题”提案通过表决，皮肤病防治任重道远。
“干一行、爱一行、干好一行”，是张福仁的职业宣言。目前，他正筹备印尼第22届国际麻风大会，赓续以原始创新成果有力支撑中国在公共卫生国际话语体系的重要地位。
（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