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韩 荣
冬日的晨光穿透太行山层层密林，一只身披金斑的华北豹悄无声息地踏过覆满苔藓的岩石，矫健的身姿被林间红外相机精准拍摄。这一幕发生在山西省历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华北豹是仅在中国分布的豹亚种，被称为中国豹，曾遍布以太行山为中心的广大华北地区。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捕猎、栖息地被破坏等原因，华北豹的种群数量和栖息地面积都出现了大幅下降。如今，随着生态保护力度的加大，华北豹现身频繁。2020年至今，在山西省长治市沁源县，已经发生了多起当地居民路遇华北豹的事件。
华北豹的频繁出现正是其种群数量增长与活动范围扩大的双重体现。
科技赋能种群监测
清晨的太行山深处，薄雾尚未散尽，沁源县护林员焦建峰已经踏上巡护之路。“过去很难看见华北豹的踪迹，现在华北豹越来越多了，林区布设的红外相机里经常会出现它们的身影。”焦建峰感慨道。
山西省华北豹种群和栖息地专项调查结果显示，全省华北豹可识别个体达200余只，种群数量评估600余只，位居全国首位。而沁源县及其周边地区作为华北豹核心种源地，森林植被完好，猎物资源丰富，是华北豹种群增长的重要区域。
“要保护华北豹，首先得精准掌握它们的种群动态。”沁源县林业和草原局工程师赵红兵介绍，沁源县构建了以红外相机监测为主、走访调查为辅的立体化监测体系。按照4平方公里一个点位的标准，沁源境内共布设了600多个监测点位，每个点位配备两台红外相机，总计近1200台设备形成了无死角的监测网络。
赵红兵告诉记者，数据收集并非终点，科学分析才是揭示华北豹种群动态的关键。每隔三个月，工作人员会集中回收相机数据，并进行人工筛选和识别。同时，根据华北豹的体侧花纹进行个体识别、判断性别，精准统计其空间分布和种群密度。
“通过连续多年的监测数据，我们发现沁源县华北豹的活动范围持续扩大，种群密度不断提高。”赵红兵说。
华北豹种群恢复的背后，是生态保护工程的系统推进。近年来，山西省以旗舰物种保护为引领，实施了栖息地修复、猎物种群复壮、生态廊道规划等重点项目，让森林植被得到充分恢复，有蹄类猎物资源日益丰富，为华北豹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来源。
“保护华北豹不能只盯着这一个物种，而是要保护它的食物链和生存环境。”山西省林业和草原局有关负责人说，山西省通过护林防火、禁止非法捕猎、保护野生动植物等综合措施，维持了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为华北豹繁衍提供了可持续的生存空间。这种“整体保护、系统修复”的理念，让太行山脉的生态环境持续向好。
“华北豹处于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它的数量稳定增长，可以维持整个哺乳动物群落的稳定性，而这背后是森林环境、水源等生态要素的健康支撑。”东北林业大学博士研究生刘保庄说，华北豹的回归，说明太行山脉森林生态系统的完整性与稳定性正在持续提升。
推行相关补偿保险
提起与华北豹“狭路相逢”的经历，沁源县摄影爱好者吴海勇记忆犹新。他在沁河源头的花坡附近采风时，就曾用专业设备拍下了两只突然出现在林道旁的华北豹的高清影像。
为了进一步了解华北豹的足迹，近年来，沁源县林业和草原局根据各村镇呈报上来的“遇豹”事件的地点和频次，制作了一张“遇豹”地图。
从地图上可见，华北豹的踪迹不仅频繁出现在太岳山主峰的沁河源头及中段腹地的灵空山脉，连县城东北部山区甚至城区也有它们的身影。华北豹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县域。这不仅说明了华北豹活动范围不断扩张，还将“如何实现人豹和谐共处、科学防范潜在冲突”这项新课题摆在了有关部门面前。
“华北豹天性机警，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多数情况下看到人会主动回避。”刘保庄介绍，只有在受到恐吓干扰或保护幼崽时，它才可能出现防御性反应。
事实上，截至目前，在山西发生的诸多路遇华北豹的事件中，尚无华北豹主动攻击行人的记录。但是，华北豹袭击捕食家畜的事件，每年都会发生多起。
沁源县鱼儿泉村村民李志伟就有这样的烦恼。他告诉记者，不久前他家里的羊就曾被华北豹捕食。从2024年11月份至今，他家少了将近30只羊。
为了破解“人豹冲突”难题，实现人与豹和谐相处，2024年山西省在沁源县等24个县域推行野生动物致害补偿保险，对承保区域内因野生动物伤害造成的人身伤亡或财产损失，按照保险合同约定进行救助补偿。县级政府部门会为群众统一办理投保手续、支付投保费用，并协助受害群众索赔。
以沁源县为例，当地将野生动物致害保险纳入财政预算，每年投入120万元为全县群众统一投保。通过与保险公司合作，沁源县建立了标准化理赔流程，根据受害家畜体重制定差异化补偿标准，50斤以下、50—100斤、100斤以上的牛羊分别对应不同赔付金额。村民发现家畜被豹捕食后，只需保留现场痕迹或皮毛、蹄角等证据，即可向保险公司申请理赔，政府部门全程协助核实。
“虽然偶尔会损失几只羊，但保险理赔很及时，县里还会上门宣传保护知识，我们也愿意为豹子保留足够的生存空间。”李志伟的话代表了当地群众的普遍心声。生态补偿机制的建立有效保障了村民利益，让野生动物保护成为共识。
记者了解到，在减少人豹冲突的同时，山西省还构建了“政府主导—科研机构技术支撑—社区参与”的保护模式，通过主动预警和生态宣传等方式构建人豹和谐共处的友好环境。该省在华北豹高频活动区域设置警示标识，建设监测预警平台，及时向周边村民和养殖户发放华北豹保护相关的宣传信息。
目前，山西省人豹关系持续改善，人们参与华北豹保护的积极性显著提升。护林员在巡护中发现豹子的踪迹会及时上报，村民偶遇豹子后会主动分享影像资料，还有志愿者积极参与山林巡护和物种监测，各类群体给出的资料成为补充监测数据的重要来源，共同勾勒出华北豹的活动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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