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张晔
五月的黄海之滨，吹来初夏的阵阵暖风。位于南通市如东县洋口镇的江苏丰储储能电站，80个磷酸铁锂电池舱开始从备用状态，集中转为充电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度夏用电高峰。
4月29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联合印发的《电力辅助服务市场基本规则》（以下简称《规则》）正式发布。这是继电力中长期交易、现货市场规则后，我国电力市场化改革的又一里程碑。标志着电力辅助服务从“计划补偿”向“市场驱动”全面转型，为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注入市场化动能。
新型电力系统的调节器
初看这项新政，很多人会被电力辅助服务中的“辅助”二字迷惑。其实，电力辅助服务是保障电力系统安全稳定运行的“幕后功臣”。
“电力辅助服务是指为维持电力系统安全稳定运行，保证电能质量，由可调节电力资源提供的调峰、调频、备用、爬坡等服务。以负荷高峰低谷、新能源大发等场景为例，这些重点场景都需要电力辅助服务的有力支撑。”国网江苏电科院技术总监赵静波说。
例如，在风电大发时段，火电主动长时间降低出力为新能源“让路”属于调峰服务；储能电站快速响应电网频率波属于调频服务；火电预留部分发电能力支撑电力系统迅速应对突发的负荷变化属于备用服务；火电在分钟级功率平衡过程中主动提升或降低出力填补功率缺口属于爬坡辅助。
过去，我国电力系统相对单一，电力辅助服务主要由火电、水电提供，但是在风电、光伏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后，传统火电、水电参与调峰调频的潜能已捉襟见肘，储能电站、虚拟电厂等新型主体应运而生，确保新型电力系统的安全稳定运行需调动源网荷储全环节资源，传统电力辅助服务市场体系已显得不相适应。
截至2024年底，我国风电与光伏装机超过14亿千瓦，已超过煤电，风光新能源进入大规模、高比例发展的新阶段，高比例新能源和高比例电力电子设备“双高”的特征更加明显。
据赵静波介绍，我国电力辅助服务经历了较长的发展过程，可以大致区分为无偿服务、计划补偿、部分品种市场化3个阶段。
截至目前，全国共有16个省建立调峰市场，15个省建立调频市场，2个省建立爬坡市场，6个区域分别建立调频、备用、调峰等市场。
新规有望破解能源转型难题
当前，我国新能源装机占比已超43%，其波动性、间歇性对电网安全构成挑战。
前不久，以西班牙为主的欧洲大停电登上全球媒体头条，此次停电波及超5000万人、持续近10小时。作为欧洲新能源装机占比最高的区域之一，这场停电事故，暴露出可再生能源占比过高、电网惯量不足、跨国输电薄弱等问题，不仅敲响了全球能源体系变革的警钟，也为我国能源转型提供了镜鉴。
类似事件凸显出新型电力系统辅助服务市场化的紧迫性。而我国有关部门制定出台《规则》恰逢其时，并有望破解能源转型的核心难题。
此前，各省辅助服务市场价格“各自为政”。例如，有的省规定储能调峰补偿标准为0.3元/千瓦时，而有的省则采用阶梯竞价模式，规则差异导致跨省资源调配困难。
新政的另一项重大变化是，首次将储能企业、虚拟电厂、智能微电网、车网互动运营企业纳入市场主体。例如，在电力市场推进较快的省份，省级市场规则中已对新型经营主体参与市场的方式进行了明确；而在市场建设相对滞后的省份，新型经营主体入市尚无章可循。
《规则》首次构建全国统一框架，明确市场成员、交易品种、费用传导等核心机制，推动省级规则“书同文、车同轨”。
“这有利于推动全国统一电力市场建设，实现各地电力辅助服务市场规范统一，促进能源资源通过跨层级市场在更大空间范围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国网江苏电力调度控制中心总工程师杨梓俊说。
带来市场红利与模式创新
2024年7月6日上午11时许，在国网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调控中心的调度下，江苏各地的56个新型储能电站、455万千瓦的新型储能从备用状态集中转为充电状态，实现能源统一储存备用。
在此次新型储能集中调用，最大可满足3000万户居民1个小时的用电需求，相当于在用电高峰时，增加一座中型火电厂参与调峰调频。
《规则》明确，要按照“谁提供、谁获利，谁受益、谁承担”原则，优化各类电力辅助服务市场价格形成机制，充分调动可调节资源主动参与系统调节积极性。
尽管目前还未有详细的定价机制落地执行，但是参与各方都对新政表示乐观。
“去年参与全省统一的充放电集中调用，帮助我们检验了储能电站短时间内参与电网互动调节的水平。”江苏丰储储能电站相关负责人介绍，“《规则》出台后，今年夏天在用电高峰时，我们参与响应的动力更足了。”
相关智库研究表明，今年新型主体参与辅助服务市场规模将突破300亿元。
《规则》不仅利好储能企业，传统火电企业也可从中获利，显著的变化是从“电量供应商”转向“系统调节商”。
在新能源因天气等因素大幅波动时，煤电调节的深度与速度优势凸显。2019年，江苏电力辅助服务（调峰）市场正式运行，诸多火电企业纷纷响应。
“目前，江苏全省煤电平均调峰深度为31%，调节能力达到5100万千瓦。”杨梓俊介绍，火电企业通过参与电力辅助服务市场，可获得市场化补偿，收入来源更加多元化。
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爆发式增长，也为电力辅助服务市场带来更多可能。
今年4月，国网苏州供电公司与蔚来汽车合作，对苏州市的68座换电站降低充电负荷。其中，昆山高新区南星渎换电站还反向放电，持续30多分钟，最终使区域用电负荷降低2500千瓦。
目前，蔚来汽车已在全国建成超3000座换电站，其中江苏400余座，通过虚拟电厂聚合参与车网互动的潜力巨大。当电网需要时，它可以灵活调控负荷，甚至反向放电，实现电网供需平衡的同时也为企业和车主带来收益，经科学计算表明，此举可提高动力电池50%使用效率。
业内人士表示，《规则》的印发，标志着中长期、现货、辅助服务三大交易品种基本规则顶层设计全面完成。随着电力现货市场的逐步成熟，辅助服务市场将与电能量市场深度融合，形成完整的电力市场体系。
（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