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金凤
“研制量子计算机需要各类光器件，这为光矢量分析仪应用开辟了一个新场景。”近日，苏州六幺四信息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六幺四科技”）总经理傅剑斌签下一笔订单，再次坚定了自己多年前的选择。
傅剑斌自2011年起师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以下简称“南航”）教授潘时龙。彼时，国产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仪研制还是一片空白。
“想成为科研强国，必须先成为仪器强国！”十几年来，潘时龙带领团队攻关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技术，并将其产业化，六幺四科技便是产业化的结晶。
如今，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仪及其相关产品已在67家单位得到应用，支撑了超过100种高端光器件的研发。
前不久，潘时龙团队的“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专利技术产业化”入选全国“2025年第一批专利转化运用优秀案例”。
从会议室起步，获得专业认可
在南航电子信息工程学院一间实验室内，一只插满光纤的光器件正接受测试。科研人员按下仪器按钮后，一束微波信号输入光器件，测试仪器的显示屏上立即显示出一条条起伏的曲线，将光器件的性能一一揭晓。
这台大小与电脑相仿，正给光器件做“心电图”的仪器，便是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仪。
眼前的仪器经过无数次迭代、改进，已经进入了车间、实验室。但2010年，潘时龙进入南航工作时，学校在微波光子学这一研究方向没有任何基础。2011年，潘时龙东拼西凑了100多万元，拉上在读研究生的傅剑斌、薛敏等人，在一间会议室改造成的实验室开启了科研之旅。
研究初期，由于光器件频谱响应“测量”存在带宽限制，一度困扰团队。如今已是南航电子信息工程学院教授的薛敏记得，在历经无数次失败、团队陷入无奈之际，潘时龙在一次学术交流中偶然发现，有人曾借助光频梳技术解决过光学难题。他眼前一亮，说：“我们不妨也试试。”
薛敏随即查询文献、与光频梳调制器厂家对接技术需求，重新设计测量方法，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光频梳技术，可以像梳子一样，把光信号的频谱分为不同通道。每次扫描、测量单个通道的频率响应，然后将数据拼接起来，就能看到整个器件的频谱变化。”薛敏解释道。
这仅仅是漫漫征途中的第一步。测量光器件性能时，光、电信号转换时会产生噪声，这些噪声又影响测量的灵敏度和精度。“测不准”成了又一项挑战。如何在消除噪声的同时避免对光信号产生干扰？降噪耳机的原理给大家带来了灵感。薛敏介绍，噪声具有随机性，难以控制，但信号却是已知的。他们把光波分为两路，其中一路将信号剔除，只保留噪声，然后控制这路噪声的幅度和相位，用于消除另一路噪声。这一做法取得了成功。
就这样，团队边摸索、边试错、边迭代，终于在2016年研发出我国首台超高精度光矢量分析仪。与国外垄断产品相比，这台仪器的测量分辨率提高了1600倍，相位精度提高了10倍。这一成果不仅打破了国外的技术垄断，还获得了来自专业领域的广泛肯定。2017年，超高精度光矢量分析仪获日内瓦国际发明展最高奖项“特别金奖”。
面向市场迭代技术，支撑产业发展
首台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仪的成功研制，极大提振了团队信心。2016年，傅剑斌成立六幺四科技，并出任总经理，启动产业化。
随后几年，傅剑斌和团队同步走访供应商、开发设备软件、奔波各地为客户演示仪器、免费提供测试和租赁服务。
虽然对技术有信心，但这个年轻的创业团队初涉商海时屡屡碰壁。有一次，一家公司的技术人员在使用六幺四科技的光时延测量仪后发觉比国外的仪器还好用。但公司高层发现这是一支学生团队，转而选择了国外的仪器。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2018年，武汉一家知名光纤制造商急需一款高精度仪器用以测量光纤长度，而且要求精确测试精度达到0.1毫米，但遍寻国内外找不到解决方案。
六幺四科技的机会来了。傅剑斌和团队从光矢量分析技术体系中把延时测量技术拆分出来，重新搭建了系统构架、设计软件操作界面，研制出了一款高精度光延时测量仪。
但挑战接踵而来。“按理说看信号在光纤里飞行了多少时间，再乘以光速，就能测出光纤长度，但最初的测量结果并不如人意。”傅剑斌团队反复排查后发现，仪器电路板内的噪声、机箱外壳的震动给测试数据带来干扰。于是，他们逐个排查仪器内三四十个零部件的性能，再次核验每一个细节。经过大半年的调整与测试，团队得到令人满意的测量结果，成功拿下这笔订单。
迄今，傅剑斌带领团队基于超高分辨率光矢量分析技术，研发出十几款仪器，它们广泛应用于我国超高速光通信、超算中心、5G通信等关键领域。
如今，潘时龙开始拓展新的研究领域。最近，他正尝试将光矢量分析技术应用于红外线等波段。“我们既要在科学研究中探索无人区，也要支撑产业发展，让我国的高端测量仪器不再受制于人。”潘时龙说。
